电视剧《朱自清》用朱自清查找“穷酸”一词来历这个细节，表现了朱自清对学问刨根问底的执着精神。“穷酸”最早究竟见于哪部典籍？朱自清查着了没有？电视剧没交待，本人也不知道。但“穷酸”一问世，便和文人结了缘，是不会错的。《现代汉语词典》对“穷酸”这样解释：“穷而迂腐（旧时用来讥讽文人）。”
旧文人多数穷困落魄，所以才有“穷秀才”、“穷书生”的说法。究其根由，除政治制度上的原因外，大概还和统治我国意识形态几千年的儒学的影响不无关系。所谓“君子安贫乐道”，“君子固穷”，“穷则独善其身，达则兼济天下”等等，往往是多数旧文人立世的信条。颜回“一箪食，一瓢饮，居陋巷”，孔夫子对这样的弟子就很是赞赏，叹道：“贤哉回也！”不可否认，儒学在培养文人的气节、情操方面，一直起着积极的作用。但另一方面，儒学的不少条条框框又很可笑，文人如果被这些教条束缚，就难免显出迂腐。孔老夫子就曾“过盗泉而不饮”，为什么呢？“恶其名也”。还有什么“席不正不坐，割不正不食”之类，人照这么个活法，不成“穷酸”才怪。孔老夫子自己也未必能始终如此，果真渴得嗓子冒烟，饿得眼冒金星，累得两腿发软，怕也顾不得许多了。旧文人也有“知时变”的，象汉代换了十个主子、“皆面谀以得尊贵”的叔孙通，靠“曲学以阿世”的公孙弘，唐朝为了巴结武则天“男妾”张易之、张昌宗弟兄，竟为其提夜壶的著名诗人宋之问，走的就是另一个极端。虽然既显且贵非“穷酸”，却为正直文人所不齿。
可以说，“穷酸”是旧时失意文人的代名词，是理想与现实矛盾冲突造就的一种性格——不善机变，而又自视清高。《儒林外史》中的范进，《西厢记》中的张君瑞，均属此列。最典型的当属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。——“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”。“站着喝酒”，说明他和那些“短衣顾主”一样，身上缺钱；可他还要“穿长衫”以示不同，区别在能识文断字，于是便“满口之乎者也”。可大家对他怎么看呢？“只有孔乙己到店”，大家“才可以笑几声”。——不过是供人们取乐的笑料而已。《孔乙己》每读一回，我的鼻子就为这个“穷酸”发酸一回。
如今的文人即知识分子，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，大都有了用武之地，物质生活也基本脱贫，“穷酸”一词已没了用处。至于个别读书人平常说话转文，也算不得“‘穷’酸”了。如果关系不错，想提醒他说话有“青杏”味儿，不妨用手捂住自己的腮帮子作“倒牙”状，就像“老蔫”对“马丫”那样。
（杨新华）
作于1992年4月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