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·出处】
冬，楚子为陈夏氏乱故，伐陈。谓陈人无动，将讨于少西氏。遂入陈，杀夏徵舒，轘诸栗门，因县陈。陈侯在晋。
申叔时使于齐，反，复命而退。王使让之曰：“夏徵舒为不道，弑其君，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，诸侯、县公皆庆寡人，女独不庆寡人，何故？”对曰：“犹可辞乎？”王曰：“可哉。”曰：“夏徵舒弑其君，其罪大矣，讨而戮之，君之义也。抑人亦有言曰：‘牵牛以蹊人之田，而夺之牛。’牵牛以蹊者，信有罪矣；而夺之牛，罚已重矣。诸侯之从也，曰讨有罪也。今县陈，贪其富也。以讨召诸侯，而以贪归之，无乃不可乎？”王曰：“善哉！吾未之闻也。反之，可乎？”对曰：“可哉！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。”乃复封陈，乡取一人焉以归，谓之夏州。故书曰：“楚子入陈，纳公孙宁、仪行父于陈。”书有礼也。
——《左传·宣公十一年》节选
【译文·故事】
这年的冬天，楚庄王因为陈国夏氏作乱的缘故，出兵攻打陈国。对陈国人说，不要惊慌，将要讨伐少西氏。于是进入陈国，杀死夏徵舒，在栗门将其五马分尸。因而灭掉陈国把它改为楚国的一个县。当时陈成公正在晋国。
楚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，回国，复命后就回去了。楚王派人责备说： “夏徵舒做大逆不道的事，杀死他的国君，寡人率领诸侯前往讨伐，把他杀了，诸侯和县官都祝贺寡人， 唯独你一人不祝贺寡人，是什么原因？”申叔时回答说：“还可以陈述理由吗？”楚王说：“可以呀！”申叔时说：“夏徵舒杀害自己的国君，当然是犯下了大罪。出兵讨伐杀了他，这是君王的义举。不过人们有句话说：‘牵牛走捷径践踏人家的田地，就把他的牛强夺过来。 ’牵牛践踏田地的人，诚然是有过错的，可是强夺他的牛，惩罚就过分了。诸侯跟从君王出兵，说的是讨伐有罪的人。如今把陈国改成一个县，这就是贪爱它的财富了。借伐罪的名义号召诸侯，而以贪财告终，恐怕不可以吧？ ”楚王说：“好啊！我没听说过（这样的意见）。归还陈国，可以吗？” 申叔时回答说： “可以啊！这就是我们这类小人物所说的‘从人怀里拿来的东西还给他呀’。”楚王于是重新封立陈国。从陈国的每个乡带一个人回楚国，（集中在一个地方）称为“夏州” 。所以史书上记载说：“楚子入陈，纳公孙宁、仪行父于陈。 ”这是表示楚王的行为合于礼。
【释义·点评】
夏徵舒：字子南，陈国大夫，其父名夏御叔，又称少西氏。
轘诸栗门：轘，车裂也。
女独不庆寡人：女，同“汝”，你。
吾侪：wúchái ，我辈；我们这类人。
春秋时期，陈灵公荒淫无道，被大夫夏徵舒杀了。楚庄王认为这是以下犯上，是不能容忍的，于是攻打陈国，杀了夏徵舒，把陈国改为楚国的一个县。大夫申叔时认为楚庄王讨逆是义举，但把陈灭了改为楚国的一个县，就过分了。就像有人牵牛踩了别人的田地，别人就把他的牛没收一样没有道理。
后以“蹊田夺牛”形容罪轻罚重，从中谋利。宋·欧阳修《论包拯除三司使上书》：“而祁（宋祁）亦因此而罢，而拯遂代其任，此所谓蹊田夺牛，岂得无过？”《明史·郑洛书传》：“宏不去，则有持禄保位之诮； 璁蕚不去，亦冒蹊田夺牛之嫌。”亦省作“蹊牛”。柳亚子《八月二十七日明思文皇帝殉国忌辰也读巢南诗即题其后》：“何时逐鹿驱元顺？此日蹊牛怨楚庄。”
（杨新华 译评）
